爵士鋼琴教本【4】

【奇怪的前言】

我絕對不去幹飲、打和買等玩意。我說出這樣的話，或許大家都不肯相信。

「這是謊言吧？令人難以置信。看坂元君的臉，很像一定做過其中的一項。尤其是最後那──。」時常有人這麼說。

＜飲＞
我不抽烟，也不喝酒。像興奮劑或迷幻藥等，更是不會去碰一碰。

我認為香烟，是一無是處，完全無益的。

我在中學時代，雖然曾經試抽過，但對這些煙，一點也感覺不出有什麼好。或許，我那時還年輕，根本不懂其妙趣。因此，對於大人們想戒烟，卻辦不到的事，一直無法瞭解。如果那麼急欲戒掉，何不當初就不去抽它呢？由於這樣，從那時起，我絕不去碰一碰香烟。

此後，當我看到年輕人在抽烟時，心中就湧現一股怒氣。「只半點大，卻要裝得有那麼一回事。等你出人頭地後再去吞煙吐霧吧！」我總是想這樣衝動地教訓一番。這是由於我覺得這些青少年，為了表現他們已是大人，就學大人抽起烟來了 。或許，也可能是由於我不會抽，才妒忌他們？

於是，我想提出一個建議。這就是，當你能把爵士鋼琴彈得比人強之前，請你戒烟。你不是可以把每月買香烟的錢，省下來去買一兩張唱片嗎？

據說，飲酒只要適度，對身體好像有好處。

可是，我只要一喝酒，就會出蕁麻疹。我雖然有自信，只要慢慢訓練，即可克服，可是我卻不想這麼做。因為，我如果可以喝酒，自己很可能無法自制而酗酒。

我如果對自己的遊戲感到苦惱，或是學習受到阻礙，就會感到無比落寞，孤單。遇到這種時候，有時會想「藉酒消愁吧！去痛飲一番。」不過，我還是懸崖勒馬。原因是，我似乎能預見自己酗酒沉淪的情景。

有一次，一個學生問我：「那麼，坂元君，遇到這種時候，你是怎樣去排遣寂寞呢？」

我的回答是：「這種時候，我就坐到鋼琴前彈奏一番。」這話看來很像是造作的「模範解答」，於是你就認為我是偽君子。可是我要告訴你，這回答是「事實」。

打從Vol. 1開始，我就經常暴露自己的醜態，在你的面前，自己嘲弄、取笑。因此，我實在犯不著在這裏自我吹噓，往自己的臉貼金。現在，我是很想誠懇地對你說出自己的生活情況。我絕對無意把自己裝得像是一個典型的「好孩子」。

我認為，你如果有時間去酗酒，倒不如用來沉溺於鋼琴之中。

只要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，就在琴鍵上，把那股怒氣抒洩出來，敲打出來。如果這麼做，你的心情就可以開朗起來，雖然顯得有點粗暴，卻依然可以成為是鋼琴練習。

當你寂寞的時候，更應該埋首在鋼琴裏，你可以對它哭泣，傾訴、交談。我曾經真的在鋼琴前哭了。你也可以一直彈奏敘事曲，直到心情平靜下來為止。而這樣的練習，正可以成為你抒發自己心情的表現。

再也沒有別的事，比一邊酗酒，一邊浪費時間更傻的了。可是，對於能適度地飲酒的人，我還是很羡慕的。我只好忍耐地只喝橘子汁了。

＜打＞
我從不打彈球盤、打麻將、賽馬或打輪盤（一種賭博工具）。

打彈球盤的事，是中學生的時代，被母親勉強帶去打過十多次而已。母親很擅長此道，已有十年以上的經歷，可惜身為兒子的我，卻毫無興趣可言。因為這是時間與金錢的浪費而已。

打麻將的事，也是中學時代，在親戚家有人教過我一次而已。當時覺得，這實在是一種很好玩的遊戲。可是，此後就絕對不再打麻將了。或許你會問：「既然那麼好玩，為什麼不再繼續呢？」

而我正是由於很有趣才下決心停止的。這是由於我發現，自己很可能過份熱衷於打麻將，才盡力避開它。覺得如果整天迷在打麻將上，情況可能很糟糕。

我從小就顯示容易極度「入迷」的性格。如果對某件事入迷了，就會廢寢忘食，非得學會不可。中學時代我對這種性格，已經非常瞭解，而決心使這種熱力，使用在對自己有用的工作上。如果把它使用在學校的功課上就好了，只是，我非常討厭學校的學習。

這麼說，還有什麼事會使你入迷呢？

我就照實說吧，中學時代我所研究的是魔術。對，就是所謂的變把戲。那時，我準備長大後當一名魔術師。我願意擔任既可讓別人快樂，自己也感到樂趣無窮的職業。而魔術不就是這樣嗎？這正是男子漢謀生之道的一大考驗。

不用說，所有的零用錢，全部投入魔術道具的購買上。百貨公司出售的、有關變把戲的用品，全部買光了。可是只看說明書上所寫的，實在不夠，於是每一個禮拜天都到百貨公司，去偷學那些專業者的技巧。

我可以在商場前站上三、四個鐘頭，一直注視變戲法者的雙手。比較嚴重的時候，甚至從開店的十點，站到關店的六時半。然後，那一天偷學來的技巧，在第二天，就在鏡子前練習一番。所謂魔術，很重要的是，要看看對方（觀眾）所看到的是怎樣，因此，我就借著鏡子，研究表演的最佳角度。

像這樣，把一個個的戲法學會後，就到學校，以同學為對象，試著表演一番。在上課時間內，我故意裝出專心聽課的模樣，可是雙手卻在桌子下練戲法。

接著，我又加入日本魔術聯盟，藉著按月寄到的刊物，學會海外正式的、新穎的技術。我還會找到一般書店買不到的專門書，然後埋首苦讀、研究。甚至在已有的戲法中，加入自己的構想，設計出自己獨特的把戲來。

把上述的事，大約持績一年半，到中學二年級的下學期我已經擁有專業者一樣的本領。

只要看一看這例子，你一定會明白我所追求的嗜好的性質。我絕對不會使自己迷於麻將，害得淪落下去。由於它很可怕，所以我就遠避了。

接著再談「賽馬」（也包含像輪盤般的各種賭博）；我打從娘胎落地後，連一張馬票都不曾買過。我實在用不著期盼此類意外之財。

為什麼不需要呢？

（啊，後面我正想說出非常討厭的事，但這是出自真心，所以請勿見怪。）

「這是由於要賭注自己整個的人生之故。」（或許有人會恥笑我，在說什麼幼稚的話。可是，我也無意辯解。如果你是比我年紀更大的，那麼我也盼望你能聽一下二十八歲青年人的蠢話吧。）

我所謂的賭注，並不指不必去努力即可獲得的東西。而是遇到眼前的問題時，要試試看自己會或不會的所謂勝負，而且賭注在勝利的一邊。然後，讓自己加入勝負的賭博裏。為了要求得最後的凱旋，就得全力以赴，努力不懼。

我就是以這種方式，生活到今天。只要是可能的，今後也打算這樣繼續下去。
可是，這樣的想法，是否只是年輕人特有的，天真的理想？
現實會不會是這樣？

在幾年之後，我是否會完全忘掉這樣的心情？不，絕對不會如此。我知道有不少的人，即使上了年紀，他還是孜孜不倦地在努力。這絕對不是天真，或幼稚的理想。不管活到多少歲，人們都不可以忘掉學習的事，真是所謂「活到老，學到老」。我願意成為這樣的人。由於現在的我，尚未完全成熟，所以更需要不斷地學習與充實。

我覺得所謂人生，就是一連串不間斷的賭博。為自己的未來下賭注，比起任何的賭博遊戲，更具魔力。如果一個人，把自己賭入在他所從事的工作中，那麼怎麼還會去做一些費錢費時，一點好處也沒有的賭博？

＜買＞
這本教本，一定有些中學生也會拿去讀。或是，一些天真無邪的高中女生也會看一看。甚至，連他們的父母或兄姊，也會隨手取去翻閱一下。

因此，這本教本必須是由音樂之友社這樣優秀的出版社，以絕對的自信發行的、送給各位的格調高貴的入門書。

「在胡址什麼！」（所有的社員怒目對我，因為我任意塗寫他們的社名。）

「哦，對不起！」（筆者深深地反省一番。）

由於上面的理由，有關「買」的事，我避免寫出詳細的心理描寫。

總之，我是不買東西的。或許，這是由於年輕人特有的「清潔癖」在作怪。將來，我想總有機會，做購買的事。只是現在，我還是決心不買。（不過，如果受到誘惑，內心還是可能心動。）

現在，我只要有錢，就把它投入到對自己的學習有用的事物上。

於是從烟酒和賭博省下來的錢，我都全部蓄貯下來，那麼這些錢，我將賭注在什麼事情上呢？這件事，我不計劃跟別人說出，事實上……（此後接到下頁）。

由於這樣，我就一概不飲、不打、不買、此事我想你終於瞭解了。這些話充滿了生意味，但請你不要見怪。這些乃是我開始玩爵士鋼琴，直到今天的大約十年裏，不斷地說給自己聽的信念。絕對不是信口開河。我認清自己只是一名鋼琴新人，而還沒有冠蓋群倫。於是，在這裏我又再度確認自己的心情，今後還得快馬加鞭，不停地學習。

我希望你也跟我一起學習。彼此間相互激勵，一起朝著爵士鋼琴家的道路邁進……。 

坂元輝